父親的第一封信
依偎君懷情歌聞
鳥語船唱似春夢
水鄉蘇州花落去
春柳含淚長嘆惜
落花漂浮順水流
芳蹤何處難追求
與君倒影湖中映
但願長留伴美景
輕撫秀髮迎紅唇
桃花一枝送晚春
朦朧月色照淚眼
寒山鐘聲傳心願
謝文福
你可能質疑, “老謝, 你沒去過蘇州, 怎可裝病呻吟”. 可是, 我昨天寫的這首歪詩是有所本的, 請繼續往下看.
其實, 我無病呻吟是有前科的. 大一國文的第一篇作文題目叫 “陽明山遊記”. 我剛住台北, 除了3 路公車以外, 其他的車開去那裏, 都不知道, 因此, “陽明山本名草山, 我一上台北, 就迫不及待的慕名前往. 果然, 景如其名, 風吹草動, 一片塞外風光, 淒美壯麗……..”, 簡直一派胡扯.
我班上一半同學來自中南部, 也不知道他們的那篇作文是怎麼交代的.
前言
去年用英文寫的 ”父親的第一封信”, 是給我家人們一序列的懷舊之一, 讓他們在” 追遠” 的時候, 有點根據. 可是最近突然想起, 我的弟妹們 (包括堂弟妹) 也應該要知道. 我是長子及長孫, 距離父母及祖父母比他們近得多. 他們應該不知道, 袓父曾在配天宮東廂創立 “賽英平劇社”. 小時候, 常帶我去, 聽他們用北京語唱 “武家坡”: “一馬離了西涼界,……., 青的山, 綠的水, 花花世界. . 那大嫂, 在朝中……..…”. 賽英社創立時是日治時代. 他們怎麼懂北京語? 除了祖父只是來台第三代, 可以稍做解釋以外, 其他的可要請文淮醫師費點心研究研究了.
很感謝我母親傳給了我敏銳的音樂細胞. 她曾經勇奪朴子地區Karaoke 比賽, 日語歌曲組首獎. 我平常除非心情不好, 不然整天口哨, 歌唱不斷. 老天說過, 你每天高高興興的, 就讓你活久一點吧! 歌曲雖與本文有關係 , 但不是主題. 我只是感念那些作曲者, 豐富了我的精神生活. 想列出幾位重要的作者及代表作與諸位分享:
黎錦光 (中國): “何日君再來; 玫瑰玫瑰我愛你; 薔薇薔薇處處開; 夜來香” . 以上作品也在日本風行. 可惜, 共黨得勝後, 把他鬥死了, 真是暴殄天物. 後來, 鄧麗君演唱他的歌曲, 反攻大陸.
鄧雨賢 (台灣客家人): “雨夜花; 望春風 (台灣國歌及台大校歌); 孤戀花, 春花夢露”. 我下次回台, 若碰上鄧雨賢紀念音樂會, 買黃牛票都要去.
古月, 姚敏 (香港): 近代動聽的國語歌曲, 大半出自二位大師.
周藍萍 (香港, 台灣): “綠島小夜曲, 梁祝及藍與黑電影全部插曲”.
遠藤實 (日本): “北國之春 (榕樹下), 星影華爾滋 (星夜的離別) ”, 作品很多.
服部良一 (日本): “蘇州夜曲, 高校三年生, 重相逢”, 作品更多.
這些都已仙逝的作曲者的作品, 不僅歌曲動人, 歌詞也極為優美.
正題
車上的CD 傳來 “蘇州夜曲”, 就像條件反射似的, 讓我想起逝去的父親. 父親也是屬於 “三言兩語沒話說” 的一型. 有一年回台, 在家陪他看棒球比賽, 我隨手在架子上拿起一盒CD. 為了引出一些話題, 我打開CD , 拿出歌詞, 請他幫我解釋一下大意. 其中一首就是服部先生的 “蘇州夜曲”. 他繼續看他的比賽, 我就拿起紙筆, 開始翻譯. 翻完之後就丟了. 諸位在本文前頭看到的, 是我昨天在不失歌詞原意下, 寫出的 謝文福版 “蘇州夜曲”. 我沒唸過 “詩選”, 讀詩有限, 只求唸起來順口, 有點押韻就好. 至於有沒有詩意, 就 讓自己感受吧.
一九六五年, 一個夏曰清晨, 我興奮到不行, 正準備撘客運去嘉義. 父母親, 弟妹們都到朴子總站送行. 最小的弟弟也騎著他的小車趕來, 在公路上繞圈子. 他年紀還小, 不知道哥哥此行將會鉅大的改變他的一生.
啊! 我要上大學了. 我初中導師 李熟元先生對我說,” 謝文福, 你在你這一生最重要的考試贏了.” 可不是嗎? “我考上了大學” 這伴事, 在三年以前是連想都想不到的.
行前, 我姨父一再告誡我, 絕對不要參與政治. 他指的是不要與國民黨作對. 這 在那個年代, 是極端危險的. 蔣政權其實也沒多壞, 他延續日治時代, 投入大筆預算在教育上, 並且致力於經濟發展. 只要不去挑戰他的政權, 包準相安無事.
我撘的是逢站必停的普通車, 十小時後終於抵達台北. 在往師大的3路公車上, 我不停的注視街景, 心裡想著新生訓練及成功嶺軍訓.
新生訓練的第一個晚上, 系教官召集全部七十二位生物系新生. 他並不拐彎抹角, 直接了當的告訴我們, 政府希望未來的老師都是黨員. 教官還帶點威脅利誘的暗示, 想住免費宿舍, 就必需入黨. 那晚, 就我所知, 除了兩位, 其他同學都填寫了入黨申請書. 那兩位之一, 就是我.
當天晚上, 因為興奮, 寂寞以及其他心思, 睡不著 覺, 因此提起筆來寫信給父親.
父親的整個學校教肓, 都在日治時代完成. 起先在朴子附近的 “台南區農業改良場” 工作, 戰後, 才轉到朴子鎮公所財政課. 他不會說國語, 但讀寫中文沒問題, 因為日文裏面, 大部份是漢字. 他平時最大的嗜好就是讀報紙, 一個字都不錯過.
我在信中向他報告到台北的情況, 並且告訴他, 因為沒入黨, 我可能沒得住宿舍. 之後不久, 就去台中成功嶺報到了. 回到學校後, 我從生物系辦公室拿到我父親的回信. 那是他給我的第一封信.
我打開信, 看到一個獨持又美麗的字體. 讀到的是標準的中文, 沒有一絲日文語法. 他在信末告訴我, 還是參加國民黨, 不必堅持.
在那個時代, 學生的信件多會被檢查. 檢查的責任就落在軍訓教官的身上. 因此最先讀到我父親給我的第一封信的, 極可能是我的系教官, 非常正直的司馬緯中校. 當年父親三十九歲, 司馬教官大約與他同齡.
來美後, 在中央日報海外版看到教官帶學生去基隆港, 不幸溺死的消息, 讓我心情消沈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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